第706章 不日将至(2/2)
“如果李孜省先胜后败……哪怕是先胜而后无作为,这对令尊的名声也有极大的影响。”
张延龄惊讶地问:“为何赢一场还不够,还得接连赢不成这算那门子道理”
“主要是……”
沈禄显得很为难,“先前李孜省领兵取胜的方法太过取巧,凭借一场偷袭取得军功,而后见好就收,马上退兵回关口,任由鞑靼人在边关一带肆虐,甚至李尚书还把人马全都撤到了偏头关,导致上百里长城防御空虚,给了鞑靼破关而入的机会,大有……守成而不知进取的意思,分明是……唉!”
张延龄点头道:“我明白了,朝中人希望李尚书能一鼓作气,有优势要出击,没优势也得出击,哪怕拼到最后一人,也不能落了大明的威风,是这意思吧”
“啊”
沈禄微微一怔,想了想,又赶忙摇头,“并不是如此。”
“哦,那我又明白了。”
张延龄笑道,“其实朝中人认定,李孜省应该出兵,但在李孜省出兵后,却认为他轻敌冒进。
“而在李孜省冒进后,又认为他应该小心谨慎,在其谨慎行事后,又认为他应该无所畏惧……总之李尚书做什么都是错,因为不是按照朝中人的设想去做事,是这意思吧”
“啊”
这下沈禄彻底麻爪了。
一老一少就这么坐在那儿,僵持了很久,沈禄方才无奈叹息:“延龄,其实很多事,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没有孰是孰非的问题,全在于……像你说的,立场不同而已。”
张延龄点头道:“姑父说得对。就是立场不同。所以明知道立场不同,做什么都是错的,那为什么还要在意那些人如何看呢”
“什么”
沈禄满面不解。
张延龄道:“在这种情况下,能带兵打胜仗,彰显大明的威风,让陛下觉得满意,能让没有立场的普通百姓觉得振奋,这不就够了吗为什么一定要按照那些对家父和李孜省有偏见人的立场,去办事呢”
“这……”
沈禄想了想,点头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接下来还能取胜吗”
张延龄笑道:“彰显国威,也不一定非得在战场上一较高下,能彰显我大国威风,让百姓身负自豪感,让陛下对天下人有个交待。让陛下的君威更盛……不就行了吗”
“这……就是说,令尊已有了进一步的打算”
沈禄听完后好像多了一点自信。
张延龄道:“家父虽在病中,但时刻不忘朝事。姑父回去静待几日,好消息,不日将至。”
……
……
傍晚时分。
又到了给张峦挂点滴时,此时的张峦已经很适应这种新式治疗方法了,好像一天下来只有这会儿才是最踏实的,因为他知道儿子是真的在给他治病。
“能管用吗这玩意儿……”
尽管心里很认可,但嘴上张峦依然显得很不服气。
张延龄坐在旁边写写画画,闻言回头瞪了便宜老爹一眼,反问道:“管不管用,你那老胳膊老腿儿会不知道”
张峦仰躺在床上,因为儿子交代过打点滴的那支手臂不能动,于是就好像僵在那儿一般,悠然自得道:
“这几天是感觉身子骨轻缓了些,但就是不知……是否为心理作祟你弄一堆水灌到我身体里,真就能治病了之前医书上可从未见过这种治疗方法啊……”
张延龄道:“爹,你以为你平时吃药是怎么治病的药不进血,难道顺着你肠道直接滑下去,改天就排泄出来了”
“呸,越说越恶心了。”
张峦道,“不行,不行,今晚得吃点儿好的……最近总是清汤寡水的,身体有点儿受不了……能吃荤的吧”
张延龄低着头继续写写画画,随口应道:“只要不是辛辣的食物,其他随便。”
张峦道:“嘿,看你这架势,真不把为父的病当回事啊……忌口什么的,你也一概不提要是为父有个三长两短,都赖你……”
“哦。”
张延龄又应了一声,显得无所谓的样子。
你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下地府去了,爱赖谁赖谁。
到时你能把我怎么着
还想让我抱着负罪感过日子
不好意思,自打学医的那天起,就知道人不能有那么强的共情心理,否则当大夫的,早得抑郁症了。
“你小子……”
张峦发现自己重拳打在上,无从受力,更无法宣泄心中憋屈,颇为无奈,只好没话找话,转而问道,“你应付你姑父的那些话,是怎么个意思你是不是想说,李孜省还能打胜仗我觉得很悬啊。”
这下张延龄倒是提起几分兴趣,转过头问道:“爹,你不相信你的盟友”
张峦道:“我信他个大头鬼啊!李孜省自称会算计人心,但要不是咱父子俩帮他,估计他现在都去地府见阎罗王了!你看看现在满朝上下,谁把他当盘菜连带着为父都跟着受累……”
张延龄笑道:“这跟李孜省是否能在西边领军又获得一场胜利,没直接关联。”
“怎么会没关联呢”
张峦显得中气十足,好像已经病愈了般,要不是手不能抬起来,大概想张牙舞爪,“上次打胜仗,全靠你给他算出天机,他用了个投机取巧的偷袭法,方才成功获取军功。你让他真刀真枪去跟鞑靼人拼命,他能赢儿啊,莫非你是算出来他又能取胜吗”
张延龄道:“错了,爹,我推算过,结果大致跟你一样,他在战场上无论如何都取胜不了。”
“噗……咳咳咳……”
张峦一口气不顺,呛得直咳嗽。
半晌后,张峦才道:“你小子,感情又在糊弄你姑父呢还是说你打算糊弄我但无论如何,千万别糊弄你姐夫才是……”
张延龄终于彻底放下笔,转过身,郑重其事道:“爹,你觉得李孜省要从西北全身而退,就只有战场取胜这一条途径可走吗”
“……”
张峦先是沉默了一下,随即眯着眼问道,“咋的,莫非他还有别的什么良策可寻让他在西北修城塞还是让他去治边民轮得到他吗吾儿,这西北军政乱得跟团浆糊一样,你真的理得清楚为父很怀疑啊。”
张延龄笑道:“行啊,爹,成天怀疑这个不信那个的,你自己倒是出个万全的主意啊……”
张峦白了儿子一眼,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为父真要有能力,怎么会老是麻烦你呢你有什么打算,明说了吧。”
张延龄道:“其实我觉得,李孜省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他接下来的目标,一定不会是想在战场上有什么建树……就算他想,鞑靼人也不会给他立功的机会。”
“哦。”
张峦仔细想了想,若有所思,点头道,“你的意思,只需要保持如今的紧绷态势,把鞑靼人吓跑,那就万事大吉了”
“不行。”
张延龄明确地道,“即便鞑靼人退走了,李孜省回朝后也得背负文人给他安排的临阵退缩的罪名,边军将士也不会因为这场偷袭战的胜利而有多振奋军心。陛下的君威,也没有得到最大程度的彰显。”
张峦脸上的振奋之色直接就僵在那儿,他那不敢置信的眼神好似在问,什么话都让你小子说了,你倒是说具体要怎么做才行啊
玩儿你爹呢